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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那年那月那些事（小说）
文/铁城（重庆）
罗事忠好色，爱吹垮垮，是方圆几村几里的乡邻与他打过交道、共过事、摆过龙门阵的人无所不知，无人不晓的。他个头不高，泡粑脸，体型微胖，门牙外爆，说话时一脸坏笑，唾沫星子四处飞扬，还特别喜欢挤眉弄眼。有句话用在他身上，真是太恰当不过了，那就是：人见人厌！然而，在他年青力壮那些年，城、乡平民都缺吃少穿的年月里，他却因有个幺爸在县粮食局当伙食团团长，那真算得上是罗家的祖坟张了个口！罗事忠更是逢人便谈，引以为豪。更让罗家人睡着了都笑醒了的是：罗事忠初中刚毕业，便被他幺爸东弄西弄，南搞北搞地整到县城一所中学伙食团当上了一名计划内临时工！看到这里，不少80后、90后和00后可能要问：啥叫计划内临时工？计划内临时工，是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仅次于端铁饭碗的正式工。因为有计划，有指标，只要罗事忠在伙食团认认真真、老实巴交地好好干，不出3年便会转正端上牢不可破的铁饭碗。可不尽人意的事还是发生了，因罗事忠掌勺时打“人情饭、菜”被人揭发，经校长办公会集体研究，报县人事劳动局批准后决定不再留用，罗事忠只好悻悻然地揹起铺盖卷回到了金龙公社咸丰桥旁的罗家老湾。第二年夏天，听说县里有个大型水利工程要上马，罗事忠他幺爸又四处托人拉关系，把他安插进渣家沟水库金龙连队当上了伙食团长。
渣家沟，距丰寿县城50余公里，地处丰寿县最为偏远的石台公社，那里四面环山、常年累月大雾朦朦、人口稀少、土地贫瘠，终因大兴农田水利基本建设而热闹非凡了起来。据说，国家将投资3千万元水利建设资金，抽调全县6000余名干部、民工，三年内建成一个溶水150000立方的渣家沟水库，再修一条输水沟渠至50公里以外的丰寿县城，用于沿途18个公社54个大队的农田灌溉和丰寿县城20万城市居民饮水。就这样，铁山松和罗事忠都从金龙公社来到了渣家沟水库工地。
铁山松姓铁，在家排行老三，其父母大字不识一斗，图便宜就给他取名为铁三。铁三上初中二年级时，因全国普及“八个样板戏”，班主任老师见铁三长得伸抖、能说会道，又有舞台表演天赋，便提名推荐他到县里“样板戏培训班”去学演京剧《沙家浜》的新四军连长郭建光。三个月的培训班结束后，铁三又因《沙家浜》选段《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唱得有模有样、有板有眼而小有了名气！之后，铁三便背着他爸、妈和哥、姐，自己到公社办公室找到文书，将户口薄上的名字改成了铁山松。用铁三的话说：我这铁山上的松树比泰山上的松树更挺跋、更名贵！
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每个公社和大队都有一个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渣家沟水库，是经省、市两级政府批准，国家投资，由丰寿县投劳承建的一个大型水利工程，便理所当然地在水库工程指挥部，成立了一个由政治处直接领导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在全县范围内精挑细选了文艺骨干30余名，铁山松便是其中的一名说唱演员。因铁山松有较为扎实的样板戏舞台演唱功底，很快便迷住了队里的操英和夏蓉等几个帅男靓女。操英原名操元英，夏蓉原名夏德蓉，选进水库指挥部宣传队后，操、夏俩人为赶时髦，便都将爸妈取的原名中间个字去掉，分别称之为操英和夏蓉。
铁山松本是金龙公社人，加之金龙连队的几个干部都是他的同学或好友，闲暇之时，铁山松总爱往金龙连部办公室跑，当然随时也会带上操英和夏蓉两位美女。这样一来二去，操英和夏蓉都成了金龙连队领导以及伙食团的坐上宾。在那些互来互往之中，才思敏捷的铁山松便看出罗事忠对夏蓉有了特别的好感，每次见到操英和夏蓉，罗事忠那双眼晴不但会放射出异样的神彩，还会满脸媚笑地在两个美女面前不断炫耀：“你们看嘛，我这手表是幺爸给买的，牌子叫英纳格；这手电筒也是他送给我的，全是铜壳子哟！”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人们戴表，一般都是国产的《上海牌》或《山城牌》，极少拥有外国品牌的手表；所用的手电筒，一般都是铝壳，几乎看不到铜壳手电筒。然而，每见罗事忠的炫耀和媚笑，操英和夏蓉都会不约而同地报之以嘲讽和讥笑！这一切的一切，都被铁山松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一个雨后初晴的早上，水库指挥部宣传处通过广播喇叭通知各个连队：晚上7时，在指挥部后勤处大地坝放映电影《刘三姐》，请各营、连组织干部、民工观看。随后，一幕由铁山松亲自导演的恋爱轻喜剧也粉末登场了。
那天上午，铁山松早早地在晚上电影放映场的最佳位置安放好一前一后两根长条凳。观映途中，铁山松低声地告诉坐在左边的夏蓉：“电影结束后，你找罗事忠把手电筒借用一下，就说回指挥部寝室的路又滑又难走。”夏蓉二话没说，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电影结束后，铁山松没回指挥部自己的寝室，而是径自跟随金龙连队的副连长张德明和车三、王如河去到了金龙连队的连部寝室。刚进屋一会，炊事班的罗事忠、彭六和王胜便也随之来到连部寝室。当人们一个个还未坐定，罗事忠便高兴之极、急不可耐地向铁山松嚷嚷开了：“山松、山松，夏蓉今晚上还向我借走了手电筒的哟！”
铁山松一惊“啥子，夏蓉找你借了手电筒？”说完又自言自语道：“咦！你们之间莫不是要有啥好事情哈？”
罗事忠一听这话，一张脸都笑烂了。急忙用双手向左右摆了摆说：“山松你莫乱说哈，别个那么漂亮，啷个看得起我们这些煮饭的下力汉啰？”
“那不一定，你家不是有一个能干的幺爸吗？说不定她希望你幺爸在城里给她安排个工作呀！”铁山松接着说。
“安排个工作好简单哟，我幺爸只要打个招呼，保证不会有啥子问题！”罗事忠毫不谦虚说道。
“山松、事忠你俩在说啥子哟？待我给你俩算一算不就得了！”坐在一旁，善于装神弄鬼的张德明插话道。
“要得、要得！待德明哥算一下看看。”铁山松和罗事忠异口同声地说。张德明是金龙连队的副连长，在部队当了12年兵，且年龄也算连部最冒尖的，整个连队自上而下都称他为德明哥或德明大哥。这下全屋七八个人都屏住呼息，全神贯注地观看德明哥的表演。但见张德明伸出右手，用拇指在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幺指上点了点，口中念念有词、叽叽歪歪地叨咕了十来分钟，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都莫吵，听我慢慢道来。我们这屋是座东向西，今天又是农历5月20日，晚上看的电影又叫《刘三姐》，将这三个现象一结合，我觉得在我们这屋里的8个人中，有一人会在一个星期以内交上桃花运！”
张德明话一落脚，全屋里便闹哄哄起来，这个说那个、那个推这个，闹得整个屋子不以乐乎。突然，张德明话锋一转，右手直指铁山松：“你们都不要推了，这个桃花运我们都交不到，只有看铁山松你啦！”
“我！？当着大家的面我表个态，如果好事要真落在我头上，我一定请连部和炊事班的所有兄弟伙到食店去吃一顿哨子面！”铁山松一本正经地表态说。
“不行不行，要每个人都表个态，万一不是你铁山松呢？”张德明接着又说。
“要得要得，这好事如果落到我头上，我一定要比山松兄大方些，给连部和炊事班的每个兄弟伙买一包《巨浪》牌香烟！”在罗事忠的带头下，室内的每个人都分别表了个态。借此之机，不得不作个说明，那年月的《巨浪》牌香烟每包售价是0.22元，连部干部加炊事班人员一共12人，12包《巨浪》牌香烟总价值2.64元。按当时每10分0.30元的劳动工分值计算，相当于一个农民辛辛苦苦劳动9天的报酬，真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人们离去后，铁山松在昏暗的电灯下扒在书桌上整整熬了一个通宵！
接下来的几天一如往常，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到了第四天中午午休时，操英和夏蓉两人来到连部办公室门前，操英大声武器地喊：罗团长，罗团长，快来拿你的手电筒，我们谢谢你了哈！”
“操英操英你莫慌，快把手电筒拿给我！”说时迟那时快，铁山松急三火四地窜出门外，一把从操英手上夺走了手电筒。
说来也巧，那天上午铁山松因要准备参加文革后的首次高考，专程到金龙连队找连队文书王如河商量怎样找资料复习的事情，顺便也在这里吃了餐午饭。
拿到了手电筒的铁山松如获至宝，待操英和夏蓉道别离开连部后，便迫不及待地将张德明、车三、王如河以及炊事班的罗事忠、彭六和王胜叫到连部办公室，声称操英和夏蓉还给罗事忠的手电筒里肯定有“鬼”，必须当着大伙的面，仔细检查检查后才能还她们一个“清白”！铁山松一边一本正经地说着话，一边摆弄着手电筒的灯盖和尾盖。很快，两节五号电池从电筒里掉了出来，拿着电筒的铁山松和周围的人们正有些大失所望时，铁山松又故作正经地将右眼紧闭，左眼圆睁地看往电筒里面。突然伸手左右作阻止状，说道：“大家莫慌，我看里面好像有问题！”
面对一屋人惊诧的目光，铁山松当着大家的面，慢条斯理地从手电筒里摸出了两张写满钢笔字、与大作业本一样大小的纸。刚一展开，铁山松便大惊失色地说：
“是一封信！还是一封情信！”
“亲爱的事忠：在几个月的接触中，我慢慢地喜欢上了你… …”铁山松给大家念到。
“哈哈，是写给罗事忠的！”
“张连长算得好准，我们里头当真有人走桃花运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要再闹了，看罗事忠啷个说。”
“…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罗事忠说得怪不好意思。他不得不通红着一张脸，扭扭揑揑地表态说：“就按那天晩上说的那样，连部和炊事班的所有人每人一包《巨浪》牌香烟。另外，我还要分别给夏蓉和操英各买一支牙刷、牙膏和一条毛巾。”
“要得！要得！”
“好的！好的！”
大家拍起巴巴掌，欢声笑语顿使满屋充满了喜气！
之后，人们听彭三和王胜讲，罗事忠硬是高兴得三天三夜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干活时还成天唱歌乐神、满脸笑意！
两个星期后，铁山松到金龙连队口头传达了指挥部保卫处工作会议精神：近日发现个别民工成天不思好好工作，到指挥部宣传队女队员住地闲逛，给宣传队女队员的生活和出行带来了不便，望各营、连认真做好民工政治思想工作，加强民工管理，避免意外事故的发生。之后，金龙连队指导员程会军又根据指挥部保卫处工作会议精神，对全连民工作出了严禁这样、严禁那样的约法三章。
四十三年过去了，在张德明的孙子满周岁的聚会中，王胜给铁山松讲：这些年来，罗事忠只要一提起渣家沟水库，提起那封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情信，都会情不自禁，滔滔不绝地重复着那年那月的那些事，脸上漾溢着滿滿的兴奋！听到这话，沉稳大气、书生气十足的铁山松淡淡一笑，不知所指、云里雾里地说道：“哎呀！真是骗人快乐，受骗者更是乐不可知呀！”
二0二0年十月十日
作者简介
铁城，实名余德成，重庆市长寿区人。出生于1954年3月3日，大专学历，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中文函大文秘专业，群众文化副研究馆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重庆市作家协会、重庆市散文学会、重庆市新诗学会会员，重庆市秘书学会副会长，《办公室工作》杂志总编辑。曾先后岀版纪实报告文学集《我和我的老乡们》、论文集《探索之痕》和长篇通讯文集《笔尖下的传奇》等专著三部。自2018年末起步散文、诗歌和小小说创作，已有30余首诗歌、30余篇散文和数篇小小说，公开发表于《西部散文选刊》、《青年文学家》、《贵州民族报》、《重庆科技报》、《红岩春秋》等报刊和《今日作家》、《川渝作家》、《巴渝文化网》、《诗路文风》、《银河系诗刊》等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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