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角那株老梅树,虬枝如铁,在严寒中伸展着倔强的姿态,每当冬深霜重,其他草木早已凋零,唯有它,顶着凛冽朔风,绽出星星点点的红,那梅花,不像春花那般繁荣娇媚,却自有一番清绝孤傲,在冰天雪地中,散发着幽幽冷香,这梅,便是我家冬日里最动人的风景,也是我心中关于“家”的温暖注脚。父亲爱梅,如同爱这个家的脊梁,他常说:“梅花香自苦寒来,人活一世,也得有梅的骨气。”记忆中,每到深秋,父亲便会仔细地为梅树修枝剪叶,将枯败的枝条一一去除,只留那些遒劲有力的主干,他说:“这就像咱们家,不管遇到什么难处,只要根正、骨硬,就能挺过去。”冬夜,寒风呼啸,父亲会搬一把小椅子坐在梅树下,手里捧着一杯热茶,静静地看着枝头的花苞,有时,他会拉着我,指着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说:“瞧,这梅花啊,越是冷,开得越灵魂,人也一样,不能怕磨难。”母亲则是那梅花的知音,她总能从梅的幽香中品出生活的甘甜,梅花初开时,母亲会小心翼翼地摘下几朵,洗净晾干,用来泡梅花茶,那茶水,入口微苦,回味却带着一丝清甜,正如母亲的生活哲学——不避艰辛,却总能于平淡中寻得滋味,她还会用梅花瓣熬制蜜饯,那酸甜可口的味道,是童年最难忘的记忆,厨房里,梅花的清香与饭菜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弥漫了整个屋子,那是“家”最踏实的味道,母亲常说:“梅花不与百花争春,却能在严寒中给人希望和美,咱们过日子,也不必羡慕别人,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就是福气。”儿时,我不懂梅的珍贵,只觉得它在寒冷中开花,有些傻气,直到有一年冬天,我考试失利,心情沮丧,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父亲没有多言,只是拉我到窗前,指着那株在风雪中傲然挺立的梅花说:“你看,梅花被冰雪覆盖,却依然能开出这么美的花,一次失败算什么打起灵魂,像梅花一样,傲雪挺立!”那一刻,我看着梅花在风雪中轻轻摇曳,却始终不肯低头,心中仿佛有一股暖流涌过,是啊,梅花尚能不畏严寒,我这点挫折又算得了什么后来,我离家求学,每当遇到困难,总会想起家中的那株梅花,想起父亲的话语和母亲的笑容,那梅花,早已不仅仅是庭院中的一景,它成了家的象征,成了我灵魂的寄托,它见证了父母的相濡以沫,也陪伴了我的成长,无论我走多远,那梅花的幽香,似乎总能飘到我的身边,温暖我,激励我。父母渐渐老去,但那株梅花依然年年绽放,它用自己无声的语言,诉说着家的坚定与温暖,家,就像这株梅花,或许没有显赫的外表,却能在岁月的风霜中,始终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给予我们最坚实的依靠和最恒久的慰藉,这寒香,源自梅的傲骨,更源自家人之间那份深沉而温暖的爱,它告诉我,无论世事怎样变迁,只要心中有家,有爱,有如梅花般坚定的品格,便能无畏风雨,笑对人生。
